“王纯?!”
王纯吓了一跳,定睛一看,是谭马。他就站在她的对面。她光顾看窗户去了。由于喜悦,谭马忽略了王纯脸上的窘色,只顾自己滔滔不绝:
“幸亏我晚走了几分钟,要不咱俩不就碰不上了?你来之前该先打个电话来的。噢,你不知道这的电话。你还不知道我们装电话了吧?……这些天,好多事。对了,你怎么样?真不巧,我还要去办事,跟人说好了。……走走走,边走边说,中午一块吃饭。”他话说得快而密,下意识地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。
“我来找钟锐。他在上面吗?”
谭马沉默了,片刻后说:“听我的话,王纯,不要太任性。”
发热的头脑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,王纯记起了此行的目的:“谭马,我现在才懂得了你以前说的那些话的意义。你放心,我已经成熟了。”
看着王纯走远了,谭马才转身走开。他脑袋一下一下地跳着疼,发出“嘭嘭嘭”的巨响,迈步都得轻轻的,怕颠着脖子上的那颗头。他很想想想王纯找钟锐干什么,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,但他做不到。
计算机是关着的,钟锐在桌前看东西,一张一张地看,像是些表格。他看得很细,很专注,时时记下点什么,有人进屋都没发觉。他做事一向专注,这曾为王纯欣赏,此刻却让她愤怒。这屋里安了电话、空调、办公家具也换上正规的了,还添置了沙发,显然他一直在干,而且干得很好,很顺。别人为他吃不好睡不好没心做事,他却什么都没耽误!王纯眼前模糊了,鼻子也开始发堵。她很想冲上去跟他唇枪舌剑理论一番,又想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无声胜有声的背影,只是鼻子堵得实在难受,泪水流了下来,坚持不住。她轻轻抽一抽鼻子,不想这轻轻一抽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。钟锐了听见了这声响动,他抬头后一愣,随后猛地站起来,差点带倒了椅子。他绕过桌子几步来到王纯面前,伸开双臂,欲把这个满面泪水的女孩子抱在怀里。不想王纯一歪身子,走到一边。钟锐跟过去,她又走到另一边,站着,扬着头,隔着泪水斜眼看他,白皙纤细的脖子由于忍着哭泣而一抽一抽。钟锐在心里叹息了一声,从铁丝上拽下自己的毛巾,用开水细细烫过,拧干,递过去。王纯不接。钟锐不再请求了,强行替她擦脸。当那带着熟悉气味的热毛巾焐到脸上时,王纯“哇”地哭出了声。
终于安静下来了,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,一个坐在椅子上,相隔着一米的距离。钟锐本想坐在沙发上王纯的身边,被坚决地拒绝了。一只小蜜蜂不知何时误入屋里,扑到纱窗上上下左右焦急地徘徊着,钟锐伸手推开纱窗,小蜜蜂“柔”一声飞了出去,转眼消失在外面的晴空里。钟锐收回目光,关好纱窗,回过头去。王纯的脸仍偏向一边,嘴巴紧紧地闭着。是的,不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,都应该钟锐先说话的。钟锐说:
“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。”没有得到回答,钟锐继续说,“从遇到晓冰后你就躲着我,呼你也不回,为什么?”
“你知道为什么。”王纯的头仍偏着。
“我不知道!”
王纯转过头来:“你让我感到陌生。从没有想到你还会说谎,而且说得那样熟练。看来是经常说谎吧,是不是?”
“谁都可能说谎,只要不是出于恶意。”
“那么,你打算永远说谎了?”
“王纯,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对你说谎,我从来没有跟你隐瞒过我有妻子有孩子有家这个事实。”
“从理论上讲,是这样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,以前,我对你妻子的认识,仅仅只限于理论上。她在我这里是抽象的,不具体的,因为你从来不跟我说她,不说她好,也不说她不好,你根本不提她,她在你那里好像不存在,于是我当然也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!”
“这是我的疏忽。也许不是疏忽,我确实不想让你认识她,我怕那会使你感到不安、内疚,我了解你。其实她跟你并无关系,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。”
“自欺欺人!她明明跟我关系密切。”
“这得看从哪个角度上说了。王纯,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过多地搅到一些无谓的事儿里去,我想我能一个人处理的就一个人处理了,你能理解吧?”
“能。可是现在我已经认识她了,就没法儿再像以前那样做局外人。”她话锋一转,“跟我说说她。”
钟锐不愿意说晓雪。此时格外的不愿意,但不说点什么显然过不去,沉默了一会,他说,“你也认识她了,能不能先说说你的印象?”
王纯深深吸了口气:“长得挺好。”她说完看看钟锐,钟锐脸上没有任何表示。
(六十六)